畢業於台大醫學院物理治療系的曾子容,31 歲時診斷乳癌,面臨切除乳房手術、化療、生育凍卵的恐懼與不適,時時擔心乳癌復發奪走自己的人生。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,更是許多女性在職場、家庭會遇到的挑戰,因此開設了專屬女性癌友的物理治療所,將自己的人生經歷,化為陪伴婦女的動力。
回憶起 2020 年的 12 月,曾子容在當晚睡前忽然覺得右胸內緣癢癢的,伸手一抓竟摸到了一個小硬塊。「我當下覺得不太對勁,因為我沒有腫瘤體質,家裡也沒有任何人有癌症病史。」只能強忍鎮定,到醫院進行超音波、粗針切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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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年聖誕月我失去了右乳」
一周後她在家庭聚會中接獲醫師來電,「對方告訴我一個壞消息,跟一個好消息,壞消息是惡性腫瘤,好消息是『管腔A型』是最好處理的,我當場聽了就哭出來了。」家人得知後,也震驚不已,不敢接受寶貝女兒罹癌的事實。
她去照了乳房超音波,腫瘤只有小小 1.5 公分大,醫師告訴她是初期的乳癌,自癒率高,但曾子容滿腦子充滿對生存的恐懼,「這無關乎我是一期或者四期的癌,而是我從原本是健康的人,瞬間變成腳踏入半個棺材。」
被宣告罹癌的她,內心脆弱到無法再承受其他噩耗,主動詢問醫師,「可不可以將乳房預防性切除掉?想要將壞東西一次從我體內清出。」透過後續檢查還發現,放射線位置會傷害到肺部其他位置,於是毅然決然選擇將右乳切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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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人生停擺沒關係我想活下去」
聖誕夜曾子容住進手術病房,熱愛遊山玩水、溯溪爬山的她的回憶一一浮現,現在全因罹癌中斷,過去喜歡穿比基尼在海灘玩水,如今身後的藍天白雲全都蒙上一層陰影,以前爬山體力很好,如今爬樓梯就喘吁吁,像恐懼追在身後。
「我想到自己還很年輕,有很多想做的夢想。」她身為物理治療師,獨立而充滿活力,在罹癌那一年 6 月才創業圓夢開了間小小公司,沒想到 12 月就發現乳癌,公司才開了半年,一時之間千頭萬緒。
但即便如此,她對待乳癌治療卻是一點都不猶豫,被問到乳房是女生重要性徵,為何能果斷切除?曾子容笑笑說,「現在乳癌重建很先進,從沒想身體可能會很醜或什麼的,我所有的心願就是想著我想活下去。」
她霸氣的做出決定,斷除乳癌復發的可能,同時很感謝家人願意幫她持續撐住公司,人生也從此刻按下暫停鍵,好好專心養病、進入抗癌的長期抗戰。但罹癌後的不安,威脅了女性的孕育能力,也害怕動搖自己與另一半的情感。
決心凍卵問男友「分手好嗎?」
「我生病了後,我第一個告訴的人就是我的男友。」曾子容罹癌時,剛與男友王人瑞(現在的先生)交往 1 年半,她說,「我生病了,我沒辦法知道自己會不會活下去,未來可能還要長期治療,你要不要跟我分手?」
曾子容性格獨立、不愛惹人擔心,苦痛總是默默承受,她想到自己是個領了重大傷病卡的人,另一半沒有義務要陪她走一輩子,但先生選擇陪伴愛人一起努力抗癌,曾子容形容他「正向又鎮定,一心想要陪我度過難關。」
但乳癌除手術外,還有化療、賀爾蒙治療,5 年都不能懷孕,生兒育女是雙方的事,但先生卻說,自己年紀大她 18 歲,本來就不打算會有小孩,但遇見對的人想一同走下去,一切都尊重子容的身體健康,養貓貓狗狗陪伴也很不錯。」
隨著周遭的朋友都已經一一結婚生子,聚會時曾子容也曾經感到心酸表示,「大家肚子裡都是懷寶寶,我卻是長了一顆腫瘤。」原本給自己的人生計劃,是 30 歲以前結婚,35 歲前生小孩,如今對健康失去信心,計畫也被打亂。
「我很挫折,人生計劃趕不上變化,身邊也沒有人像我年輕就罹癌,沒人可以訴說。」但先生則安慰她,「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時區,照顧好身體,人生拼圖可以慢慢的一個個撿回來。」最後她也選擇凍卵,在未來保有一線生機。
照鏡子「美女變光頭好震驚」
為了找回被癌症中斷的人生,曾子容積極接受治療,但過程的痛苦依然讓她差點抵擋不住。「我記得第一次打化療的 14 天後,我的頭髮全部掉光,前前後後我做 6 次化療,那時候我真的感受到自己真的生了一個大病的感覺。」
她說,比起開刀縫合,衣服穿上就看不見,化療出現脫髮、體力下降,噁心嘔吐更讓人難受。有次她化療結束,吃到不乾淨的食物,馬上腸胃炎掛急診,加上體內白血球太低,需要緊急打增生劑,推針時卻痛到崩潰大哭。
曾子容的堅強讓人心疼,長達半年時間總是一個人去醫院打化療,住一晚隔天再自己搭計程車回家,每一次治療都會擔心會不會癌症會再復發,將她失序的人生再度弄得天翻地覆,但好險隨著一次次治療,焦慮的心才逐漸踏實。
她在治療穩定後,更決定重拾自己以往熱愛的溯溪與登山活動,「我好喜歡大自然,喜歡腎上腺素爆發的感覺,我整整一天跑到溪邊垂釣、攀繩,回去全身痠痛了 5 天,但我真的好開心。」這是曾子容生病後,感到最開心的時刻。
圓夢創立婦癌專屬物理治療所
「我覺得我該做的我都做治療都做了,治療後也如願結婚,醫師也告訴我抗荷爾蒙治療很穩定,今年可以準備停藥生小孩也沒問題。」但她的心中,遲遲有一個 2 年前曾經差點放棄的夢想,就是創業成立自己的治療所。
原本罹癌奪走她熱愛的工作,職涯全都停擺了,頓時從物理治療師的身分,變成了病友,「我當時好不甘心,原本想開設孕產婦的治療所,教女生調整骨盆肌底的夢想中斷,但沒想到,2 年後,用不一樣的方式出現在大家面前。」
身為乳癌病友的她,常因為手術後沾黏、淋巴水腫等副作用,甚至引發關節活動限制,手臂常常舉不起來,但因為自己是物理治療師,可以透過伸展復健幫助自己更快康復,如今更能「苦其所苦,痛其所痛」,盼能幫助更多女性病友。
癌症中斷人生,上天卻指出另一條路,給了她第二人生。「我以前從沒有想過要做癌症的物理治療,但自己生病之後,才知道化放療、手術後有那麼多痛苦要面對。」此外,包含子宮癌、卵巢癌等婦癌,後續照顧與治療也很重要。
因此,曾子容特別針對女性全類別的癌症進行物理治療規劃與復健,針對病人的病症與部位,搭配癌症復健專長的物理治療師,陪伴病友走過每一個低潮,對她來說,「物理治療所就是我第一個寶貝,我想好好陪著病友度過難關。」
文/謝承恩、圖/巫俊郡、平面&影片拍攝 / 賴欣平